温暖1327号

温暖诉求

会让女儿想起妈妈的地方,陈直效都不敢带女儿去。“妈妈跟洁妍来过这里,她什么时候才回来陪我?”听到女儿相同的问题,陈直效只有强作欢颜安慰她,“很快了,完成‘星星超人’的任务,妈妈就能回家。”

与同龄孩子相比,失聪的洁妍对生死的理解很单纯,妈妈离世的一年多,她不懂生离死别,笃信去“执行任务”的妈妈,与家人的再聚指日可待。洁妍催爸爸快帮她修装备,“不然妈妈回来,我听不到她讲话。”女孩指着挂在左耳上的耳蜗外置机,笑眯眯地请求。

“她叫着女儿的名字阖上眼睛”

陈直效的妻子是因病离世。回忆妻子最后的岁月,这个看似从容淡定的父亲瞬间泪目,“她(洁妍妈)太累了……我们发现洁妍听不见以后,一直由我陪孩子做康复,她一个人留在广州打工,负担我们的生活费。”

洁妍在2013年确诊先天听障,诊断书解开了父母心中诸多疑问,也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一直以为她注意力不集中,对我们的声音不在意。”陈直效说,当年之所以带孩子去广州检查,最直接的起因是洁妍满周岁仍“金口难开”,连“妈妈”都没叫过。

陈直效家里已经有一个病人——父亲罹患癌症3年,治疗费已经拖垮一家。明知广州的康复训练机构更专业,但考虑到价格不菲的费用难以承担,陈直效决定带孩子回原籍韶关接受免费训练,洁妍妈则坚持留在广州打工,以一肩之力挑起一家人的生活。

妻子去世后,陈直效眼前总有一段画面循环并为此愧疚自责,“永远流动的生产线,永不停歇的洁妍妈。她没日没夜地加班,连吃饭时间都挤出来。”陈直效的语音渐渐哽咽,“身体越来越瘦,但她安慰我说没有不舒服,让我照顾好孩子,不用担心她。”想到诀别一刻,陈直效潸然泪下,“我不敢用力握她的手,她太瘦了,我怕握痛她。”

夜深人静时,陈直效耳边还会响起妻子呼唤“洁妍”的声音,“她叫着女儿的名字阖上眼睛,我知道她的牵挂。”

“我没有辜负妻子,女儿很快乐”

新丰县紫城村,临街的效记榨油店一早就开了门。头发斑白的奶奶拿一把大笤帚在店门口扫地,店面里,7岁的洁妍帮爸爸搬好桌椅,突然要求看一眼榨油机最高处的金属漏斗,“我长大要帮你卖油,让我看看里边嘛!”她晃着胳膊撒娇,辫子上的粉色小头花也跟着摆动。

陈直效抿嘴笑,抱起女儿让她贴近漏斗。洁妍用两只小手扒住边缘,伸长脖子还是看不到,陈直效踮起脚将她举得更高,“看到了吗?花生就是从这里漏下去的。”不知是兴奋,还是刚借来的耳蜗外置不给力,洁妍并无回应。陈直效的笑容僵在脸上,抱回她追问,“听不听得到?爸爸说话你能听到吗?”

洁妍的耳蜗几天前出现故障,父女俩专程从韶关赶到广州去修理,但这款机器厂家已不再生产,更换新款,至少需要6万元。

效记榨油店今年1月才开张,作为建档立卡的精准扶贫对象,店里的主要设备由省民政厅的扶贫资金支出,但购买配套的几万元,全靠陈直效四处拼凑借来,至今没能偿还清。

回新丰的路上,疲惫的洁妍睡得很香,但陈直效心情沉重,滚滚车轮仿佛碾在心里。“怎么办?怎么办?”他搂着洁妍,盘算了所有的资产,掏空家底,只有1000多元。

“我可以多榨油,请帮衬孩子换装备”

6万元于一个刚刚实现了吃穿不愁的贫困户而言,是一笔巨款。

“我的家人一直在帮我,但他们本身也不富裕。”谈话间,一个黝黑的男子走进榨油店,“有没有什么活儿要帮忙?”他说完话才看到店里有记者一行,局促地站定。

紫城村社工陈姑娘告诉记者,陈家的优良家风传承不辍,虽然一门几个病人,但再穷的亲戚都在尽力帮忙,“前几年欠的债太多,家底太单薄,遇到意外很难有能力应付。”

其实,除了听力障碍,洁妍还有倒睫和介于正常和先天性心脏病临界点的疾病,倒睫的问题在2016年10月手术治疗后基本恢复正常,但她笑起来眯眼的时候,仍看得出眼睑里的疤痕。

陈直效告诉新快报记者,虽然厂家不生产这款旧机型,但送去修理并非没有机会修好,“要8000元修理费,但即使修好,使用中还是会出现一些问题。”修理还是换新,陈直效非常纠结,“老款不能接触指定设施,比如孩子很想玩滑梯、蹦蹦床,都不行。”

洁妍很聪明,记者与爸爸聊天时,她一直在摆弄手边几张烟盒裁成的“假币”,上面有十元、五元的标记。“她说那是钱,要学爸爸卖花生油。”陈直效疼爱地看着洁妍,低声道:“妈妈生病时洁妍给她提鞋子,扶她下床,她不懂什么是死亡,还在盼妈妈回家。”

好心的亲戚给陈直效介绍过饭店的大单,但对方隐晦表示,在规定价格内,可以不论质量购买他的花生油。陈直效拒绝了,“我不敢做,这是要吃进嘴巴的东西,不能掺假。”他说,为了女儿,可以多榨油,希望有好心人帮衬洁妍,换一个升级版的耳蜗外挂。

■本版统筹:新快报记者 潘芝珍 ■本版采写:新快报记者 潘芝珍 严蓉 ■本版摄影:新快报记者 王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