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楼市,一度曾是全球最热的地区之一,此前房价连涨数年。过去5年,韩国房价整体涨了80%;2020-2021年最大涨幅超过40%,首尔更是超过50%,房价一度达每平方米15万元人民币,高居全球第二,仅次于中国香港。
然而最近,韩国老百姓的神经高度紧张,房价暴跌,房东跑路,租客走投无路……韩国楼市引发全球关注。
首尔房价暴跌超30%
据羊城晚报6月12日报道,韩国楼市已连续跌了一年。最热的首尔房价早已暴跌超30%,部分区域房价跌了40%,成交量更是暴跌70%。
这轮下跌以2021年8月韩国央行开始加息为信号,房价开启崩盘模式,首尔实际交易房价暴跌25%,部分社区更是跌了3-4成,跌幅达历史之最。据《亚洲日报》报道,今年,韩国公寓、多户型住宅等共同住宅的公示价格较去年平均下降了18.63%,降幅创下历史新高。
据中国基金报报道,5月3日,韩国房地产信息服务企业“经济10000Lab”对法院登记信息进行分析,结果显示,今年第一季度首次购房(包括公寓、联排别墅、商务楼)人数达到6.8105万人,创2010年开始进行相关统计以来第一季度的最低值。2021年第一季度,首次购房者数量达到了14.8961万人,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然而,去年第一季度降至8.7660万人后,今年的购房者数量再次降至历史最低值。
2023年初,首尔的二手房业主开始疯狂挂牌抛售,甚至出现了价格踩踏,很多老房子挂牌了几个月也没什么动静,既没人看房,也没人询价,房东着急,自动把价格下调了10%到15%,但除了部分热门楼盘之外,很多小区始终连个看房的人都没有。首尔地区的很多新楼盘,开发商为了尽快卖房回款,又推出了“买房送手机”“送金条”甚至“送汽车”的活动。
房价暴跌引发的连锁反应是,银行断供,大量房东因还不起钱,紧急出逃。留下的房客走投无路,甚至选择轻生。
“失去工作后,我没有收入,存款早就用光了。9000万韩元的保证金,一直拖着不还给我。我曾经去投诉也报过警,但政府关于全租房诈骗的对策,让人非常失望。我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最后,希望我的死能推动这个问题尽快解决。再见。”韩国仁川,一位30岁的男子在留下遗书后,服药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短短几句话,写满了一个普通人的绝望。
韩国房价暴跌,背后的推手又是什么?
韩国特色“全租房”制度
首先,房价从狂热到狂跌的背后,是一个有韩国特色的老故事——全租房制度。
韩国人的“全租房”制度(韩国称为“传贳房”)是一个独创,全世界只有韩国有。什么是“全租房”?简单来说,这和一般的住房模式不一样,租客一次性向房东缴纳一笔大额的费用,一般是房屋总价的六到八成,这笔钱允许房东自由支配,租客不需要支付额外的租金,就可以获得房子的使用权。合约通常为2年,并可再续约两年,房东需在合约期满后退还所有押金。租约期间押金的利息收入与租户无关,归房东所有,房东可将其作为收入。
全租房制度是租赁和金融工具的“结合体”。根据韩国政府的统计口径,全租房一方面是租户与房东的私人贷款合约;另一方面,这也是一种金融工具,对于房东来说,租户的存款可以作为抵押品,对于租户来说,租赁的房屋也可作为抵押品,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租赁双方的杠杆水平。
这种形式很特殊,对于房东来说,他拿到了一笔大额的资金,可以用来投资,也可以用来消费,这比每个月拿一点点的租金好多了;对租客来说,好像一分钱没花就租到了想要的房子,这简直就是“双赢”。
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韩国央行大幅调低基准利率,这推动了租户对全租房的再度青睐。在低利率时期,一方面租户可以通过银行贷款,用低于普通房租的成本住进同级别住宅;另一方面,房东可以将收取的大额押金投资于资本市场,或者购入新的房产并以全租房的方式继续出租。
在这种方式下,租客节省了开支,房东增加了个人资产,即使利率较低,银行业也通过庞大的业务规模获取了不菲的利差收入。这样一个三赢的局面,推动了全租房在过去几年间价格大幅上涨。
然而,在楼市好的时候,租房市场供不应求,房东只要还能把房子继续租出去,就能用下一个租客付的大额押金去偿还第一个租客的押金。但当楼市走下坡路的时候,买房的人很少,租房的人也不多,房东很难从新租客那里获得流动性,原来的租客到期要求偿还押金,新的租客又没有找到,很快的,全租房模式下,房东的资金链断裂了。
更糟糕的是,房东还不出押金,只能考虑卖房子,可他的房子本身也是贷款买的,而租客的押金也是从银行借的,催着房东还钱,最后解决问题的出路就只有一个:降低房价卖房。
可以说,全民炒作的畸形社会生态是催生韩国房地产泡沫的罪魁祸首。
据羊城晚报12日报道,之前曾有媒体曝出,有炒房客靠着全租房在首尔买了280套房子,最终由于杠杆加太多,资金链断裂,引爆了一颗巨雷,房东直接消失,导致数百名租客毕生的积蓄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但这都只是冰山一角。有专家预计,韩国今年还会发生更多、规模更大的“传贳”诈骗,预计会产生1兆八千亿韩元的损失。
不仅买房的普通人在杠杆中迷失,韩国房地产开发商的金融链条也面临着崩盘危险。媒体援引调查指出,韩国30家大型建筑企业中有11家的负债率超过200%。韩国银行调查亦显示,已有约36%的房地产上市开发商的营业利润完全无法偿还利息,韩国房地产已经陷入流动性危机。
同时,韩国金融研究院报告显示,由于利率长期保持在低位,房地产影子金融(游离于银行系统之外,不受健全法规制度限制的房产基金、信托和项目融资贷款等房产金融投资产品)已达到750万亿韩元,刷新历史最高纪录,比2018年末增加88.6%之多。
美元加息
2020年新冠疫情在美国流行起来,特朗普政府启动了无限量化宽松模式,然而很快,一场几十年不遇的通货膨胀席卷美国,而在大洋彼岸的韩国,同样遭遇到了高通胀。
根据韩国官方披露的数据,2022年12月,韩国的消费者价格指数同比上涨了7.4%,堪称亚洲之最,也打破了二十年的最高纪录。
然而,美国为了解决自己国内的通胀问题,很快就启动了加息,连着加了九次利息,直接把联邦基础利率从0%拉到了5%,美元加息之后,大量在市场上流动的美元资金自然被高利息吸引,顺势回到了美国国内,这样一来,包括韩国在内的国家,就面临了一场大抽血,先是股市跌,然后是房价跌,美元回流加快挤干了韩国股市和楼市的泡沫。
据界面新闻6月12日报道,彭博社6月12日消息,韩国央行行长李昌镛表示,鉴于核心通胀需要更长时间降温,现在对通胀正在放缓抱有信心还为时过早。他指出,需要采取“复杂的政策措施”来应对经济增长和通胀压力不断变化的格局。
生育率创新低
据央视新闻5月24日消息,据韩国统计厅24日发布的《2023年3月人口动向》报告,今年第一季度韩国的总和生育率仅为0.81,刷新了有相关记录以来一季度生育率的最低纪录,与去年同期相比减少了0.06。韩国的总和生育率自2019年第一季度降至1.02后,已经连续16个季度低于1。
此外,今年3月,韩国的新生儿数为21138人,比去年同期减少了1864人,这也是历年3月新生儿数量的最低值。而今年3月韩国的死亡人数为28922人,随着死亡人数超过新生儿人数,3月份人口自然减少了7784人,这是韩国自2019年11月起人口连续41个月自然减少。
与此同时,人口加速老龄化的现状,正在困扰着韩国。
据第一财经6月6日报道,近日,韩国雇佣情报院的一份论文显示,在韩国社会老龄化进程日益加速的情况下,老年贫困问题堪忧。该论文援引经合组织(OECD)2020年的数据,韩国老年人贫困率达40.4%,在经合组织成员国中位居第一,远高于第二名美国(23%)和第三名日本(20%)。以2021年为准,韩国65岁以上人群的就业率为34.9%,同样位居经合组织成员国之首,紧随韩国之后排名第二的为冰岛(31%),第三名是日本(25.1%)。同时,34.9%的65岁以上老年人就业率是当年OECD成员国平均水平(14.7%)的两倍多。
韩国学者金允俊告诉记者,韩国老年群体就业率与贫困率均走高,这一现象在韩国并不难理解:一方面,韩国老龄化速度这些年在显著加快,甚至有“跑步”进入超老龄化社会的趋势,另一方面,与主要发达国家的老年人较早退休后享受老年生活相比,当前不少韩国老年人为维持生计仍从事低薪工作。
本身就带有投机性的“全租房”制度,在美元加息和全球经济衰退等多种因素打击下,加上人口崩盘等因素,终于导致韩国房地产撑不住了。
据澎湃新闻5月16日报道,韩国总统尹锡悦5月16日表示,本届政府迅速解除上一届政府对房地产施加的限制措施之后,韩国的房地产市场正在趋于稳定。据《首尔经济新闻》报道,尹锡悦要求寻找房地产市场软着陆的方案,有分析人士认为,韩国房价今年将触底反弹,明年有可能恢复到去年1月的水平。
来源:每日经济新闻、羊城晚报、中国基金报、界面新闻、央视新闻、第一财经、澎湃新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