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围绕带状疱疹疫苗的“价格战”在中国多地打响。自今年3月起，内蒙古、黑龙江、山东、贵州、河南、陕西、重庆等地的带状疱疹疫苗接种价格相比去年腰斩，多地开始“打一赠一”“打一免一”等惠民活动。已上市带状疱疹疫苗生产企业，正在业绩不佳的漩涡中寄望以价换量扭转颓势。

多地进口、国产带状疱疹疫苗降价、“打一免一”

《广东省非免疫规划疫苗接种方案（2025年版）》中指出，带状疱疹是由长期潜伏在脊髓后根神经节或颅神经节内的水痘-带状疱疹病毒经再激活引起的疾病，可反复发作；除皮肤损害外，常伴有神经病理性疼痛。预防主要措施是接种疫苗。

截至目前，全球共上市四款带状疱疹疫苗，我国已上市的仅两款带状疱疹疫苗：一款是进口疫苗重组带状疱疹疫苗（CHO细胞），由葛兰素史克（GSK）研发生产，面向50岁及以上人群，需接种2剂（间隔2-6个月）；另一款是国产的带状疱疹减毒活疫苗，来自百克生物，适用于40岁及以上人群，仅需接种一剂。

据了解，本次国内两款已上市的带状疱疹疫苗的降价节奏不一致，价格调整也并非全国同步，有些地方出现了只降其一的情况。从已经开展惠民项目的地区来看，内蒙古、黑龙江在全省范围内均有降价，而山东济南仅在莱芜区降价，贵州遵义则只在汇川区有惠民活动等。同时，部分地区只是下调了进口重组带状疱疹疫苗的价格，国产疫苗维持原价。山东省乐陵市黄夹镇中心卫生院公众号发布的惠民消息显示，5月22日-8月31日，进口带状疱疹疫苗在全市推出“打一针免一针”优惠政策，原两剂次疫苗费用共计3260元，惠民优惠后仅需支付1652元。而在山西、河南等地，国产带状疱疹减毒活疫苗降价前价格为1369元，如今调降至700元左右。

广东未有带状疱疹疫苗降价消息。广东省卫生健康委副主任，省疾控局党组书记、局长宋铁今年4月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广东将开展“预防接种服务提升年”，重点推进“30分钟接种圈”、移动接种车、周末接种、试点医生开具“疫苗处方”等十项便民措施。但新快报记者从广东祈福医院成人接种门诊、车陂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等处了解到，暂时未收到带状疱疹疫苗降价或优惠接种通知。

接种率低，带状疱疹疫苗“遇冷”

我国的带状疱疹疫苗接种率低，与老龄化程度和速度严重不相符。

带状疱疹的发病率随年龄增长而升高。截至2024年末，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到3.1亿人，占全国人口的22%。据统计，全球普通人群带状疱疹的发病率为每年3‰-5‰，而60岁以上人群的发病率则高达每年6‰-8‰，80岁以上更是可达每年8‰-12‰。《带状疱疹后神经痛诊疗中国专家共识》显示，9%~34%的带状疱疹患者会发生带状疱疹后神经痛（PHN），属于重度疼痛，并随年龄增加逐渐升高。

但是，我国带状疱疹疫苗接种率处于低水平。摩熵咨询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带状疱疹疫苗渗透率为0.3%。2025年4月，北京大学和复旦大学发表在《Vaccine》期刊的研究显示，截至2024年9月，我国25个省份40岁及以上成年人带状疱疹疫苗接种率仅为0.79%，处于极低水平。相比之下，2021年，美国50岁及以上人口的带状疱疹疫苗接种率为26.8%，到2022年渗透率提升至35%；2021年，欧盟带状疱疹疫苗接种率为5.2%。

广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预防接种管理指导部科员王雯日前表示，疫苗价格、老年群体认知偏差、疫苗研发与供应规划不足、服务可及性受限等是导致接种率低的原因。就疫苗价格来看，进口带状疱疹疫苗在降价前两剂次全程接种费用高达3260元，而据广州市人社局披露，2024年广州全市企业退休人员人均养老金为4038元/月，不少适龄人群因为疫苗接种价格较高而产生了“疫苗犹豫”。

积货越来越多，百克生物业绩“跌跌不休”

百克生物的带状疱疹疫苗是国内首个获批的国产带状疱疹疫苗。据西南证券，2025年一季度，带状疱疹疫苗批签发6批次，不但比去年同期减少了76%，而且全部来自GSK，百克生物暂停了新一批次的带状疱疹疫苗批签发。

曾几何时，百克生物的带状疱疹减毒活疫苗创下了2023年上市9个月销售额近9亿元、覆盖一至五线城市超98%的终端的优秀表现，但如今，其也陷入了销售收入不及预期的痛苦，不少货堆积在仓库。据财报，百克生物2022年存货为1.92亿元，2023年带状疱疹疫苗获批上市后，2025年一季度存货增至2.11亿元。

公开资料显示，百克生物主要产品包括水痘疫苗、狂犬疫苗及带状疱疹疫苗等。据百克生物2024年年报，公司营收12.29亿元，同比下跌32.64%；归母净利润2.32亿元，同比下跌53.67%。2025年一季度，公司业绩延续下滑趋势。2024年年报还显示，带状疱疹疫苗营收同比下降71.54%，销售量同比减少69.8%，库存激增79.97%。可见，虽然百克生物将带状疱疹疫苗视为“第二增长曲线”，但并未带来理想业绩。

GSK疫苗代理商智飞生物暴露发展短板

我国唯一已获批的进口带状疱疹疫苗来自GSK。GSK的带状疱疹疫苗2022-2024年全球销售额分别为29亿、35亿、34亿英镑，2024年销售额首次出现负增长。GSK两次下调疫苗业务增长预期，最终将2024年疫苗销售额增速定为“低个位数百分比”，显著低于此前预期。

GSK的重组带状疱疹疫苗在国内是由智飞生物代理销售。“打一免一”“打一赠一”等方式的以价换量，暴露了智飞生物的窘态。

据公告，2023年，GSK、智飞生物约定并预期重组带状疱疹疫苗三年卖206.4亿元。而不到一年，2024年12月，智飞生物调整与GSK在重组带状疱疹疫苗上的独家经销和联合推广协议，智飞生物向GSK分阶段采购协议产品，2024年至2029年合同期间预测采购金额约216亿元，年均额降40%。

智飞生物曾被称为“疫苗茅”，如今业绩却每况愈下。财报显示，2024年一季度，智飞生物净利润同比暴跌28%；三季度直接亏损8369万元，创下八年首次单季亏损纪录；四季度和2025年一季度，又分别亏1.32亿元、3.05亿元。与此同时，智飞生物的股价已跌破20元。伴随业绩和股价一路暴跌，智飞生物市值较高点蒸发超3000亿元，跌幅超87%。

智飞生物一向“重代理轻研发”。2024年，智飞生物的销售员从3999人扩招到4749人，销售费用高达26.51亿元，比净利润高6亿元。但同时，智飞生物财报显示，近五年，智飞生物研发费用分别为3亿元、5.53亿元、8.54亿元、9.68亿元、9.71亿元，占营收比重分别为1.97%、1.8%、2.23%、1.8%、3.7%，远远低于万泰生物、沃森生物等同行。2024年自主产品收入仅11.82亿元，占比4.53%。

业内人士表示，代理模式确实曾让智飞生物们快速崛起，但也让它们失去了创新的基因。当失去了人口红利、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代理模式便失去了根基，反而拖垮业绩。

今年5月在智飞生物召开的一次业绩交流会上，企业高管坦承公司当前经营困难，存在预判偏差，导致经营效益偏离预期目标。管理层表态2025年的核心工作是“去库存、收回款、降负债”，并提出加速推进自主产品上市和拓展海外市场。

疫苗行业进入调整，市场竞争将加剧

更多带状疱疹疫苗在排队上市，将改变带状疱疹疫苗市场双寡头格局。据国联证券的市场空间测算，在乐观情况下，到2030年，我国带状疱疹疫苗的市场空间有望达到300亿-500亿元人民币。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国内已有超过30家企业布局带状疱疹疫苗。湘财证券研报显示，近期华普生物、艾美疫苗、瑞吉生物带状疱疹疫苗均获得最新进展，万泰生物、绿竹生物、中慧元通等的带状疱疹疫苗已进入临床后期或上市申请阶段。

此外，mRNA在带状疱疹疫苗中的应用将成为趋势。据摩熵数据，mRNA疫苗中，绿竹生物进展最快，其重组带状疱疹疫苗（CHO细胞）于2025年2月申报上市，另有3款mRNA疫苗处于Ⅲ期临床，未来市场竞争将进一步加剧。

其实，带状疱疹疫苗的市场遇冷是当前疫苗行业的一个缩影。不止带状疱疹疫苗，HPV疫苗、流感疫苗也在跌价。2024年，万泰生物的二价HPV疫苗价格跌破百元，还推出“买疫苗送体检”的套餐；沃森生物二价HPV疫苗甚至降至27.5元/支。再看流感疫苗，2025年深圳市流感疫苗采购中，华兰疫苗的三价流感疫苗以10元/支中标。2023年，四价流感疫苗普遍中标价为128元/支，三价疫苗则在53-65元/支区间。

疫苗市场已进入整理期，届时，市场必将大浪淘沙、重新洗牌，再塑行业市场格局。

采写：新快报记者 梁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