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耿奶奶宣纸版画”的话题持续备受关注，有网友质疑其所说的“版画”只是“机械印刷”，一时间，关于“何为版画”的概念讨论首次引起全网热议。

“耿奶奶”原名耿玉琨，曾是北京画院的专业画家，现年90岁，她在网络上自称“丝路之母”，作品以古代“丝绸之路”的人文景观为创作题材，探索了数十年，因为她的这一述说，强化了作品的情绪价值，使得以她作品为原作的高清微喷“数码版画”在网络一度热销，但同时也引来了不少质疑声音，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这只是印刷品而非版画。

那么，印刷品跟版画有什么异同？版画又有怎样的属性？广州美术学院实验教学中心主任肖勇在接受新快报收藏周刊采访时表示，讨论属不属于版画，这个意义不大，关键在于它是否具有版画独有的艺术性和版画语言。

“数字限量版画”争议

日前，画家耿玉琨的“宣纸版画”在网络以不到300元一张的“低价”引起了网络热销，记者登入“丝路之母耿玉琨”的视频号商店中，看到不管标价为299元一幅还是6980元一幅的作品，全部显示“卖完了”，销售量从几十件到几百件不等，总销量数千件。

耿玉琨说，“我的原作只有一幅，于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个办法，那就是衍生品，把我的原作做成丝巾、瓷器、版画等，这版画的制作可不轻松，好多复杂精细的工序得精心挑选，然后仔细扫描制版，每个环节都得小心翼翼，就是为了成品和原作一模一样，最后我再签名写上版号，这样一幅作品就能有几百上千个孩子收藏到了。”关键是她说，“艺术凭什么都是有钱人的玩物，它们不该锁在有钱人的保险柜里，丝绸之路上的故事，大漠里的风光，凭什么不让老百姓看见，它们是咱们的先辈在丝绸之路上团结互助的精神，是让咱们每个老百姓都能看见的珍宝。”这句话直接打动了不少人。

随着她的“版画”热销的同时，也引来了不少人质疑其售卖的只是印刷品而非版画，对此，耿玉琨本人也注意到了质疑声音，她公开表示，“现在有很多声音是我老太太的限量版画是印刷品，我就是长100张嘴也说不清楚。现在我让给我做版画的专业人员给大家解释解释。”在公开视频中，负责制作这次“版画”的人介绍，“经过高精度的数据采集，专业队伍的调色设计，再由耿玉琨指正修改，最后同意才完成制版。”她认为，经过了这样繁琐的工序制作出来的，不是印刷品，而是“数字限量版画”。

高清扫描作品可以称为版画

首先，我们先了解一下何为版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代大权介绍，“版画借助所有物理与化学的作用形成表现的特征，形成艺术的语言。目前从材质属性或物理空间上，版画分为木版、铜版、石版、丝网版、综合版和凸、凹平、漏与综合版。”

他提到的这些传统版画，我们会发现其核心就在于“间接性”和“复数性”，即艺术家通过制版、印刷的物理过程创作，每一幅作品需经手工参与（如调墨、压印），即使同一版次也存在细微差异。限量机制（如毁版）赋予其稀缺性。

数字版画（数码版画）则依赖数码输出（如喷墨打印），复制过程由机器完成，理论上可无限复制。其“限量”更多依赖艺术家或机构的自我约束（如签署证书），缺乏物理层面的唯一性保证。

争议焦点在于：数字技术是否消解了版画创作中“制版”与“手工性”这一传统核心？支持者认为数字手段是工具进化；反对者则强调其脱离了版画的工艺本质。

肖勇向记者介绍，从功能的角度看，“最早的传统版画，其实就是为了复制而产生的，跟今天的印刷机的功能类似。”

那么，耿玉琨的那些具有复制功能的“高清微喷”在学术界到底属不属于版画？记者了解到，早在2018年，国际学院版画联盟就通过充分协商做出了一系列针对版画的决定：数码版画可被常规展览纳入；独幅版画是版画；基于原作进行再创作也被界定为原创版画；摄影版画作品可被纳入版画展览。这是进入21世纪后，在信息科技和传媒空前发达的前提下，国际版画艺术界做出的历史性选择，也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制定的一个关于版画的国际规则。

由此可见，无论是数码印刷还是高清微喷，它们都可以被称为“版画”门类，因此，耿玉琨把自己通过高清扫描制版的作品叫“版画”并没有原则问题。只是在肖勇看来，“如果只是高清扫描，然后微喷，这样出来的作品，虽然也算版画，因为它具有了复制性，但对于版画作为独立画种来评判，这个做法就显然不纯粹。因此，讨论属不属于版画，这个意义不大，关键在于它是否具有版画独有的艺术性和版画语言。”

“版画的价值

更多的是体现在创作性上”

“传统的版画里，跟当时纸质版书籍的普及也有关。书籍里需要一些插图，但由于受限于刻板的难度，插图本身不能复杂，也从而形成了早期版画简洁、概括的特点。”肖勇介绍，“最纯粹的创作版画的兴起，要从新兴木刻算起。当时为了宣传，就是围绕相关的内容创作适合传播的内容，因此，这时候的版画就既具备了创造性，也有复制性。也从这个时候开始，版画的价值更多的是体现在创作性上，复制性只是一种基本功能。”代大权也认为，“从20世纪30年代的新兴木刻时代一直到今天，大家都在揣摩测度版画的线，探究它既不同于国画用线，又要接通东方绘画的审美情趣，线所构成的松紧张弛，长短错落的语言对比，一定会形成版画不可或缺的表达意志。”

而谈及版画创作的考虑时，肖勇告诉记者，“我们创作版画的时候，到底用石板、木板、铜板、丝网版还是综合版，这个取决于自己创作的内容，假如线为主，尤其是钢笔这样的硬线，那我可能会选择铜板。假如风格倾向简洁的，那就选择木板，虽然丝网也可以，但丝网体现出来的艺术效果跟木板就完全不一样。这个取决于自己创作的主题内容与技法使用。”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