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敏(佛山市书法家协会主席)
在倪宽身上,我总能感受到一种高古的气息,而且,这种气息的释出,总是那样自然和漫不经意,这使得当你要捕捉它的源头时,总会觉得无从着手。
我们认识的倪宽,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倪蔚睦。近这十多来年,他作品上的署款才逐渐用上了“倪宽”这个名字。对于书法人来讲,这个名字应该来自一篇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手书的墨迹本《倪宽赞》。而在汉武帝时代曾经当过庭尉,后又曾与司马迁一起勘定《太初历》的倪宽,大概知的人就不多了。用这样一个名字作为自己作品上的署名,显然有着一名书法家对另一位历史上的大书法家褚遂良所表达的敬意。但联想到一名行伍出身,然后从文的人,眼前这位倪宽与西汉时的那位倪宽之间,又似乎有种错综交织的感觉。
一向以为我认识的倪宽,就是那个能写出一手古雅诡奇“汉简书法”的高手,但近两年却发现他用自己写“汉简书法”那种厚实高古的笔调,又演绎出一手同样古雅奇诡的唐楷来。而更让人惊喜的是,陆陆续续地,又见到他微信上,最新刊刻出来的篆刻作品,自然,还是也没有离开他那个似乎已经定格了的高古!
这种高古,从篆刻作品看,我感受到它来自印作中流露出来简约和直接的技法表现,以及深沉古奥的图式倾向;表达手法的丰富性;高古苍莽与时代气息在视觉效果中的交织与体现。这种种富于矛盾而又显得自然妥帖的感受,直接就让人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自然地,那个与历史上文武兼通的倪宽,同样构建出种种传异色彩的人,当然也会惹人去探个究竟。
这里,我们首先看看他的篆刻作品。
《冰肌玉骨》(图1),文字排列取回文印,采用战国粗边朱文小私鉨形式,从气息看,作品似更接近远古岩画的气氛。圆浑厚实的边框,那种敦厚的味道,首先就给人以史前古陶器似的古朴。外框的形状应该是印石的原貌,最多就只作了几下轻敲,将四角改圆了些;内框的处理看上去主要是为印文的需要,似无特别的思考,只是比外框稍方了一点,内框的右下角上出缺了一小块,与左下角的圆形,应该也是刀口自然的残留。对于印文,作者似无过多的处理,只是在选字时采用了最简单的写法。通过在布局上细致的调整,把四字都安排得有不同程度的倾侧,如“冰”字向左上略倾,“骨”字向右上稍侧,于是两字之间相互构成了逆向承接的映照关系;同样的处理,“肌”与“玉”字之间,而两行四字之间也采用了相同的照应处理,似不经意,却使四字互为映带,紧密无间。使全印展现在你眼前的,更多是一个充满冰雪的图画世界!“冰”字的两个尖,仿佛是铺满白雪的小屋顶,联系到“骨”、“肌”两字的方框结构,朦胧中,俨然是一幅白雪覆盖下的小村景。“玉”字内的小碎点,应该是刻制是,未清印底所致,作为表现手法,只在有意与无意之间,但也大大地丰富了全印的画面感,可谓自然含机巧,得来却不费功夫!
从作者另外一方同内容的长方小鉨《冰肌玉骨》(图1b)中,我们可以进一步体会到这种图式化的创作倾向。
作品在印文排列上采用了正常的排列方式,与(图1)的回文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从空间开割的角度讲,“冰”字稍宽松,其他三字安排紧揍,相互照应,符合古鉨传统的布白式样。“玉”字与“骨”字用笔沾连,两字从视觉上构成了一个细长的块面,形如高入云端的汉阙。“肌”字的两个部件也被拖长了,在一旁柱立,与“汉阙”遥相呼应,加强了作品图式化的布白色彩。两印相比较,(图1)的图面感似更强烈些。“骨”字下的“肉”部,圆形及浓重的圆点,有如一个萌萌的眼睛,似在审视着上述的画面,将全印带进了一个神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