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八年之后,余秀华带着她的个人第四部诗集《后山开花》,回归大众读者视野。
这本充盈着爱的新诗集收录其近年来新创作的诗歌150余首,对故乡的深情,对亲情、爱情细腻的坦诚,对日复一日生活的敏锐感悟,一如既往地呈现在余秀华充满个性的诗意语言里;同时,她加入了对生活本质更深层面的思考,整体更趋成熟。经历了这些年的坎坷和历练,余秀华依然保有对文字的敬畏和热爱:“我所有的爱里面,对文字的钟情经久不衰,这是任何一段爱情都不能做到的。”
4月26日,余秀华和独立音乐人程璧做客南宁书城,与线上线下众多读者畅谈诗歌、音乐、爱情、女性成长等话题。
“我可能是个小小的‘天才’,但我还需要把诗歌写得更好一点”
时隔八年,在经历坎坷、争议、历练之后,再次出版新诗集,这对于余秀华而言,所具有的特别意义,不言而喻。在离开大众读者视野的这些年,余秀华一直没有停止创作,她经常会在个人公号更新诗作和随笔,并参加一些诗歌节。
谈及新诗集,余秀华认为都是自己日常生活的表达,即便经历了许多事,但其诗歌里的情绪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变。在她看来,诗歌写作的出发点应该是“小我”,生活是什么状态,呈现出来的文字就是什么样的;人们对社会、对天地的思考,都是从自我出发的,“小我”慢慢张开后,才形成“大我”。与此同时,诗歌不应是说教,也不是为了鼓励或引导,而让读者能从她的诗歌中了解余秀华这个人是如何生活和思考的,希望读者能从她身上体验到一些正向的或反向的思考。她表示:“如果要求一个诗人进步特别快的话,我是做不到的。我可能是个小小的‘天才’,但还需要把诗歌写得更好一点。我对自己的要求不高,能写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能够满足我自己的心愿就好。”
谈及创作源泉,两位嘉宾都回忆起了故乡所给予的内心滋养。故乡在余秀华的心中,是一推开门就能望见的成片稻子、麦子、油菜花……是五谷丰登的江汉平原,这让她有很多机会观察它们,她的诗里,自然会出现那些陪伴她成长、触发她创作灵感的植物与庄稼。“我觉得很幸运的是,这些庄稼、这些植物给了我生命最初的滋养。我和程璧一样,我们都是被这些庄稼和野草滋养起来的清澈的灵魂。”程璧从小生活在被自然所环绕的一个小镇,她分享,美好、肆意的童年生活成为她独立创作音乐的基石,使其音乐表现出来野生与柔美缠绕的自然与纯粹。
在“小情小爱”中,直面欲望
余秀华那些引发大众追捧与共鸣的诗句,大多与爱情有关。在新诗集的序言里,余秀华自谦称,写的都是“小情小爱”,但在人人都在找寻价值感的当下,这些本真的、极具野生力量的“情与爱”,尤显珍贵。渐渐逝去的故乡、离经叛道的爱情、纯粹坦诚的欲望、破碎而仍怀抱希望的生活……余秀华用诗歌梳理着她的得失,找寻她“在尘世里的一处位置”。借由这些真情实感,她也关注着现实,思考着生活的本质。在无法出门的那段日子,余秀华选择读加缪的作品,“我们看到的生活就是我们想要的吗?我们应该如何生活?”这些对现实和生活思考,也体现在新诗集的一些诗作里。
在分享会现场,谈及“理想中的爱情”,余秀华流露出真性情,表示自己理想中的爱人是可以带着她向上走的,并能与自己有更多精神层面的交流;而对双方之间长久的相处模式,会存有一些顾忌。
谈及欲望,余秀华直言,当下大家对欲望的定义有些狭隘。她认为,人其实是欲望的化身和存在,每个人应该正视自己内心的欲望,不要觉得欲望是一种羞耻。
摇摇晃晃中,体验轻舞飞扬
余秀华的前半生几乎从未踏出故乡横店——一个湖北的小乡村。成名后,她去的地方慢慢多了起来,看到的生活越来越多元,舞台也越来越大。余秀华性格中的勇敢在让她直面生活苦痛的同时,也令她愿意去进行更多的尝试,并没有因身体的残疾而放弃拥抱成长的可能性。她那段在大英图书馆进行诗朗诵以及现场表演由其诗歌改编的诗歌舞剧作品——《万吨月色》选段的短视频,最近在文化圈火爆刷屏。余秀华第一次尝试通过肢体语言来演绎诗句中的意境,并希望能传递出女性对爱、对美,以及社会对女性的期望等问题的思考。对于这一新尝试,余秀华积极回应:“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的身体残疾一直伴随着我。然而,诗歌就像一双翅膀,帮助了我飞翔,飞升到难以预料的广阔之地。我知道,另一个版本的自己已经蛰伏在阴影中,随时准备向前冲出。当诗再次遇到身体时,我渴望看到这段想象力的旅程将如何在舞台上展开。”
“女性如何能够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谈及大家关心的女性成长的话题,余秀华和程璧用自己的人生阅历向现场读者敞开心扉。余秀华认为,现代社会的女性所面临的压力很大,因此要学会先认识自己,把自我放到宇宙长河的视角里来审视,大家都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所以不要把自我看得那么重,学会轻盈地生活,发扬自己的优点,接纳自己的缺点,宽容自己的过失,这才能更加向上地成长。
“我们还是要诗意地生活”
程璧在分享会现场首次演唱了她在多年前谱曲的余秀华的诗歌《手持灯盏的人》。谈及选择该首诗谱曲的原因,程璧说道:“这首诗特别有旋律感和画面感,特别是诗作的最后一句点题的,她是个盲女,在每个黄昏把一盏灯点燃,为了等待一个人。这种对爱情的等待,特别有画面感。”余秀华现场揭秘了诗中的“她”,这个盲女的原型,正是她自己:“我为什么写这首诗呢?因为我觉得自己看不清男人。我不仅看不清男人,也看不清女人,我也看不清这个世界。所以我想通过这首诗来表达自我的局限性,我对这个世界的所知,只有一点点。”
活动最后,余秀华和程璧分享了各自对于诗歌的认识。余秀华认为:“诗歌是语言的明珠,如果想伸手够得着明珠,你需要入心入魂。我个人觉得不读诗歌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活得很快乐。但从另一方面讲,如果一个民族没有诗歌的教育,没有诗歌的滋养,总是有一点粗鄙的。人可以没有诗,可以不写诗歌,但是要诗意的活着。”
新快报记者 王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