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1687号
●温暖诉求
从未离开过肇庆德庆县的农户陈克,第一次离开肇庆就是到广州住了三个多月——只为被检出“再障”的10岁女儿香香求得一线生机。空荡荡的出租屋里,将为妹妹捐献骨髓的小哥哥带来一盒飞行棋。兄妹俩坐在地上摆开棋盘对阵,不善言辞的陈克便会外出买菜,然后在小厨房里为他们准备午饭。香香并不太了解自己得了什么病,但从父母凝重的神情中,多少能知道家人忧心她的身体,也为筹措治疗费殚精竭力。
香香的小脸变成青紫色
2024年初秋,肇庆市德庆县永丰镇一户三代同堂的农家里,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以前,香香面色都是红扑扑的,那段时间突然变得苍白,还连带着咳嗽、高烧,吃药也不管用。”爸爸陈克用他粗糙的手掌抚过孩子额头时,高烧的热度也灼烧着他的心。
陈克带女儿去了当地医院就医,血检结果显示孩子的肝功能指标异常。所幸经过一周的治疗,检验单上不再有上上下下的箭头。陈克以为药到病除,可没过几个月,孩子吃饭时手开始发颤,嘴唇白得像褪了色的布。2025年正月初五,鞭炮声还没散尽,香香的小脸已变成了青紫色。陈克用摩托车载着女儿赶往肇庆市的大医院,一路颠簸在乡间小路上,香香靠在他背上,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在肇庆市第一人民医院,孩子刚进急诊室就开始牙龈出血,护士递来的纱布很快被浸透。情况紧急,香香被送入重症监护室。“你要有思想准备,孩子的病很重。”医生的话像冰锥一样扎在陈克心上。他蹲在ICU门口,看着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进进出出,脑袋一片空白。沉默许久,才拿出手机拨通了堂妹陈女士的电话,“香香病了,在医院,你能不能过来?”
听到堂哥的叹息,陈女士挂了电话就往银行跑,卡里是刚借到的两万块——那是她给脑瘫的儿子做康复治疗的预留款。当她赶到医院时,看到堂哥蹲在医院走廊,用袖子抹着眼泪,旁边放了一装着女儿换洗衣物的塑料袋。“别着急,别怕!一定有办法。”听完陈克的讲述,陈女士拍着他的肩膀说。
哥哥与香香配型十点全合
“我走了10多年弯路,也积累了就医的经验。”陈女士告诉新快报记者,自己是两个脑瘫孩子的母亲,从2008年到2024年,她带着两个儿子跑了13个城市,从肇庆市到广州、上海、北京……光病历就攒了满满一纸箱。香香刚发病时,她的小儿子正在做最后一次矫正手术,“哥嫂怕我分心,一直对我隐瞒了孩子的病情。”她说,直到香香进入ICU,堂哥夫妻俩才慌了神。
陈女士四处打听,将香香转至广东省人民医院并做了骨髓穿刺,才知道香香所患的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一种由多种原因引起的骨髓造血功能衰竭症,目前唯有造血干细胞移植可以治疗此病。
眼看着侄女输血小板的周期越来越频密,陈女士忧心忡忡。她总在深夜给认识的病友打电话。有次聊到凌晨,对方说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的专家非常有经验,通过移植手术救过很多患这类病的儿童。
怀揣着希望,陈女士为香香找到一条求生之路。“孩子很幸运,从发病到最终确定移植没耽误太多时间。”
2025年4月,肩负为妹妹输送“生命种子”的小哥哥阳阳与香香做了配型,十点全合。陈女士一边张罗着筹钱,一边安排阳阳来到广州,在白云区的一间出租屋里,与爸爸和妹妹团聚。
空落落的出租屋打扫得很干净,兄妹俩的“娱乐场”就在客厅正中的地面上。“没有电视机,所以两人就坐地上打扑克、下飞行棋。”陈克说,他第一次跟堂妹来广州时,还被突然打开的电梯门吓了一跳。“没住过有电梯的房子,大城市就是先进。”
陈女士安顿好堂哥一家三人,急急赶回肇庆。“家里两个孩子,也离不开人。”她每天都会给哥哥发微信:“今天早晨要去输血小板”“多给孩子煲瘦肉汤增强营养”“外出一定要戴好口罩”……“堂妹是我们的引路人。”说起陈女士,陈克十分感激。
治疗费都是东拼西凑借来的
阳阳第一次抽静脉血时,攥着拳头不敢看针头。护士笑着说:“小男子汉要勇敢。”他马上松开手,抿着嘴挺起肩。
跟姑姑来广州前,阳阳专门带来自己和妹妹常玩的飞行棋。“怕吗?”姑姑问他,阳阳摇着头说:“一点都不怕,我要帮妹妹呀!”
陈女士带来的两万块钱早就花光了,她从堂哥口中了解到,从香香去年发病住院至今,医疗费已冲破10万元,“堂哥家根本没有积蓄,这些钱都是东拼西凑借来的。”她说,堂哥沉默寡言却勤劳肯干,务农耕田之余,还主动承担了照顾一家老小的责任,“不容易啊!香香的外婆先天失明,这么多年都是我堂哥在照顾她。”
陈克的妻子则在当地一家工厂打零工,孩子生病,她也不敢轻易歇工。“入仓前孩子妈能赶来,她要负责仓内的护理。”陈克告诉记者,妻子的工资目前是家庭的唯一收入来源,虽然日夜牵挂着孩子,但俩人商量过,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放弃每月3000多元的收入。
入仓押金还有8万元缺口
陈女士有一张长长的账单,上面清晰记录着每一笔从亲友处筹借来的钱款。“已经有12万元了,距离20万入仓押金还有8万元缺口。”她说,不少朋友劝陈克上线众筹项目,但兄妹俩出奇一致地反对,“不是不缺钱,是怕亲友转来转去(众筹的消息)被老人看到。”
香香年迈的爷爷和失明的外婆至今不知孩子病情。陈克兄妹担心两位疼惜孙辈的老人无力承受如此打击,一直以“贫血”的表述取代“再障”,“我们告诉老人,香香营养不良出现贫血,要在广州治疗休养。”有次同村的年轻人想在朋友圈募捐,被陈女士拦住了:“千万不能让村里的老人知道,我们的筹款不能在亲友圈公开。”
最让陈女士难忘的是香香确诊后的一个傍晚,她找到一位“可靠”的同辈亲戚借钱,对方毫不犹豫转出银行卡里的全部款项,并告诉她“钱能解决的问题不用怕,全村人都会帮忙,孩子一定能恢复健康”。
香香的筹款行动正在亲友间悄悄进行,每收到一笔钱,陈家兄妹都感激不尽,“我们在难处,但不孤独。有这些帮助的力量,香香一定能恢复健康。”他们彼此安慰,坚定地守护在孩子身旁。
(文中人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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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新快报记者 潘芝珍
采写:新快报记者 潘芝珍 李斯璐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