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年轻的风眠先生与老年的林先生样貌气度大相径庭?“看完整个展览,你便可获得答案。”导览姐姐了解我的疑惑,建筑内有一条象征“桥”的展带,象征着他的艺术朝向东方与朝向西方,朝向传统也朝向现代。
风眠先生的独特在于他实现了“双向解码”:既用东方水墨氤氲的美学重构了西方现代主义中一如马蒂斯的色彩韵律。同时又用西方技法激活了传统笔墨,宋画的雍容在他笔下获得光影的新生。真正伟大的桥梁从来不是单向通道,而是让两种文化在交汇处诞生新的基因。
风眠先生构建了一部微缩的20世纪艺术交流史。
但我觉得“桥”更像是一条人生的窄路,林先生像一位殉道者,被时代轴线碾压成一段一段的被隔断生命年轮。
当林风眠先生亲手将画作化为墨色纸浆冲进马桶,这是知识分子在历史洪流中最悲壮的姿态,当艺术无法以完整形态存在时,与其毁灭也不能让其扭曲,这是一种极致的精神殉道,也是凡尘俗世对于恐惧的唯一抵抗。
从此,他不再提及生平,一如他19岁离家后,从此再也没有了回家的路。
林风眠纪念馆的线性展陈与观众的非线性认知之间始终存在裂缝。历史扭曲了生命的注脚,我们只能拼凑出完整的林先生。
风眠先生离世前最后一句话:“我要回家了……”先生是回到那个从不曾返回的出生地广东梅县?还是他一手创办在西子湖畔的艺术殿堂 ?还是回到那个物质毁灭后的灵魂归宿呢?
林风眠的终极回家之路,或许就完成于我们每一次对其艺术的重新解读之中。当观者在画作前驻足,在文字间沉思,那些被时代碾碎的生命年轮,便在理解的目光中获得新的联结。
艺术家生命的答案不在展览的终点,而在观者与艺术家灵魂相遇的每一个瞬间。
(原标题《拜访林风眠纪念馆——破碎与重构的回家路》,内文有删改,题目为编辑后拟。)
图文:仲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