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了39名擅长岭南山水的画家摹本，

由60位广绣艺人集体创作而成，

一次粤绣（广绣）的探索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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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六米长的粤绣（广绣）《岭南春晓》日前在白鹅潭大湾区艺术中心举办的“粤韵匠心，艺铸华章——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广东工艺美术大展”中展出，引起了观众的广泛驻足观看。

从山水到绣制，从写意到工细，粤绣（广绣）《岭南春晓》可谓一次跨领域的革新性探索，不但是粤绣（广绣）首次汇聚数十位刺绣艺术家集体创作，更为水墨写意转变为刺绣过程探索创新了多种刺绣技法，为广绣在新时代发展中走出了新的表现可能性。

为此，新快报独家专访了本次订做粤绣（广绣）纯手工刺绣大型挂画项目统筹、广东省工艺美术研究所所长李紫萤，深入剖析了创作过程的难点与破解的方法以及总结的经验。

对话：

记者：当一开始想到要把一幅巨幅山水长卷转化成广绣时，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李紫萤：当时接到通知说，希望制作一幅巨幅广绣作品永久陈列于广东省文化馆，首先想到的是这对于广绣行业是一件大好事。同时，也希望研究所能把这件事做好。

记者：我看原作的山水是写意用笔，与一针一线的绣品，二者要转化，会遇到哪些难题？

李紫萤：这是我们遇到的一个难点，也是对广绣的一次挑战。中国画里的写意不太讲究现实关系，但绣品似乎不能直接复制，特别广绣。

记者：具体来说，都有哪些难点？

李紫萤：首先是题材上，广绣并不擅长做水墨山水作品，更擅长的是工笔作品，因此，在题材上是有挑战的；此外，针法上同样存在难点，按照传统的广绣针法，比较难表达出水墨的晕染、层叠以及不清晰轮廓的部分；水墨写意作品很多细节可能并没有交代清楚，比如画面上有树枝树干树叶，但是树根不知道在哪里，广绣如何下针表达呢？最后，我们根据中国画的运笔特点，探索用广绣针法把这些部分“补”了回来，做了加法，也相当于再创作了。

记者：我了解到，因为绘画的颜色具有偶然性，但刺绣的原本颜色是相对固定的，为了让绣品颜色更接近画面，你们的探索是否也有突破？

李紫萤：为此，我们专门去了苏州丝线厂，因为这幅作品颜色丰富，比如一个蓝色的层次感非常强，那我们需要定染绣线，市面上能购买到的绣线已经不足以支撑整幅作品的色彩层次了。

记者：这一幅绣品动用了十多位刺绣艺术家，在选择艺术家中，有没有哪些考虑？

李紫萤：这幅作品一共有60多位广绣传承人及绣工参与，我们并没有主观地选择哪些老师来参加。我们始终希望通过这件事能为广绣这一行带来一些推动或促进，这一次作为行业的集体创作，所以，我们尽可能地邀请到每一位老师，只是过程中因为互相的时间或其它原因使得有一些广绣艺术家未能参与进来；但现在回头看，整个项目也跨越了广绣艺术家老中青三代，最大的有80多岁，最小的则不到20岁。可以说，对于广绣，这是一次很难得的集体创作以及因应时代发展探索革新的重大尝试。

记者：不同艺术家的手法或刺绣的风格都存在差异，如何能够做到画面的统一？

李紫萤：在项目开始之前，我们反复论证，创作了一套绣制的工艺分析、绣制流程并把整幅作品分成了“九宫格”，有了方法论，我们就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分工，在过程中我们也反复与老师们磋商，不停地调整，但是总的工作方法是不变的，这需要很强的管理能力，毕竟广绣行业从没有这么多人去绣制一幅代表广绣行业乃至代表广东刺绣品质的作品，这也是一次集体智慧的体现。

坦白说，这么多老师参与绣制，最担心的就是作品变成“大花猫”，所以，在艺术的把控上，我们定了一个总原则“尊重原作，再创作”，就是任何的决策和选择都是要基于尽可能多的还原原作的美学理念，再创作就是结合广绣的针法特点进行媒介的转换，不丢失美感，不丢失技法特色。

记者：在绣的过程中，山水长卷的画家是否也有参与讨论？他们都从哪些方面给出建议？

李紫萤：广州市美协主席刘思东老师经常关心作品的进度，比如作品上很多红棉，便默认画面远景上的几棵也是，在与刘老师一一确认后才发现远处的是凤凰树。有一些地方从刺绣的角度始终很难定夺，便与原作艺术家协商沟通，寻找一种共同认可的调整方式以让画面更合理。因此，整个绣制过程，既是与原作者同步核实的过程，也是刺绣革新的过程。

记者：虽然这是一幅广绣，但由于题材特殊，尺幅巨大，能否介绍一下都运用了哪些技法？具体有哪些突破或者创新？

李紫萤：由于广绣传统做法是在底稿基础上施针，所以一般做法都是按照非常清晰的线条形状套用针法。例如绣叶子，是在叶子的白描稿上用洒插针和排针。但项目的绣稿是一幅非常“写意”的山水“泼墨泼彩”画稿，采用传统的做法显然不能全面施工，所以这里要求技术水平相对综合，即首先了解水墨画的用笔，又熟悉广绣针法，这样根据原作的笔法配置相应的针法（例如：飘动的云雾，原作中是用沙笔进行的皴法，用广绣针法就要配致Y型针，一层、两层甚至三层施针，这种做法是既传统而又打破传统的做法。）而不是传统做法中根据物像绣出物像，是用广绣针法的再创作，这一原则自始至终使用在全图绣制中。

记者：作为最大的一幅广绣作品，在开始之前，一定会有难以想象的难度，现在回头想，有没有哪一些地方是当时觉得很难，但在实践过去，直接面对时，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的？

李紫萤：一是邀请这么多传承人老师共同完成项目，当时大家都觉得很难一起去完成，以往广绣都是某一位老师带领工作室团队完成，因为大家的风格和技法都略微有差异，很难统一；二是题材，山水作品用广绣技法做出来是非常大胆的，可能会面临一些不一样的声音甚至质疑，但最后，这些难题都被我们克服了，回头想，越难的事越珍贵。

记者：完成了这样一幅广绣作品，将对广绣未来的发展起到怎样的意义？

李紫萤：经过这一次的探索，既对广绣技艺的发展有了一次促进，同时为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也做了一次案例示范，为行业探索了一个绣制广绣大型山水作品的方法论，其次是加强了广绣行业的团结，开创了广绣行业老师团队绣制作品的先河。

记者：作为统筹这项工程的团队，经过了这一次的探索，你们在策划与组织艺术家创作重大题材作品中，总结了怎样的经验？

李紫萤：统筹技术和艺术难度高，对专业能力要求比较强的项目，首先要了解技术、行业情况、传承人之间的关系等，但是更重要的是要有方法论，这可能跟我本身学美术史相关，对这次工作的底层架构还是抓得很严谨，那么，以后省内还想做山水作品，我们研究所可以提供非常重要的学术支撑以及探索经验。

采写：新快报记者梁志钦

受访者供图